字说大同
任翔宇
和广袤的农村相比,城市,有意无意间,会显示出不一样的风情,以及更加充沛的人工审美、人为规则、交互、分工。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样的句式,其实只说明了一件事,城市,离不开人。
两三千年的历史里,大同这座城来来往往停停走走出现过很多人,这些人在这座城里,本来应该总会留下些有迹可循的印记,或者供人瞻仰唏嘘,或者让人凭吊探究,但是这座边塞的城市,一路从战火走来,并没有留下那么多遗存。我们如今能看到的云冈石窟,华严寺,九龙壁,等等等等,其实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远如星辰的好运气。我有位忘年交老大哥,他总说改革其实就是重塑规则,这样说下来,战争,其实就是重新定义资源归属,对于一个社会型的群居环境来说,一切交通、区位、战略、矿产、储备、人口的因素,都是资源,也都是抢夺的根源。
这样说来,和同样历史悠久但是屡屡被遗弃的城市相比,大同,依旧显得非常重要,因为,有价值。
如果你去过掩盖在沙漠下的楼兰古城,只剩下不停被风雨侵蚀的玉门关,渺无人烟的石油小镇,你就会知道,再壮丽的诗篇,再曾经显赫要冲的节点地位,再热火朝天的生产画面,也抵不过街巷炊烟所能代表的生机。这生机下,除了水,食,用,这样的生的要件,更有交往交流交融下,产生不同活法演变活法创新活法的机会。
和改革就会有阵痛一样,战争,一定留下创痕。大自然教会我们的,是雷暴狂风山火地裂之后,仍然生机勃勃,我们自己慢慢揣度的,是创痕之下我思我在的传承前行。
大同这座城的名字,其实就是一个前行的名字,因为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涵义,就是将人类送抵永存的终极。
大同,在路上。人类的文明,在大同路上。
一、湖
一座城的气质,就是一群人的气质。所以大同的气质,就是包罗万象之下的融合。
,大同的阳高县,贾兰坡,许家窑人。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所有的新闻要素都有了。可在当时,几乎所有的人,还有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一次挖掘和考古,所将证明的,是“中国人从哪里来”的源发命题。
年,到雁北地区考古的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贾兰坡、卫奇等人,在药材收购站看到一块象牙化石,追踪调查发现,在阳高县古城镇许家窑村东南1.5公里处,有古人类活动遗迹。许家窑村所在的泥河湾盆地横跨山西和河北两省,桑干河从西南向东北蜿蜒流过,贯穿整个盆地。桑干河北岸,有一条小支流叫梨益沟,沟的西侧有一个不足百户人家的小山庄叫许家窑村,1977年通过发掘,许家窑人渐渐显现真容。
专家们考证许家窑人是“北京人”后裔;大约在10万年前迁徙西行,遇“大同湖”阻隔,遂在此定居。“许家窑人”生活在距今10多万年前。“许家窑人”栖息在“大同湖”的湖滨,过着渔猎和采集的生活。许家窑遗址出土的动物化石种类有驼鸟、鼠兔、鼢鼠、田鼠、狼、虎、象、犀牛、野马、野驴、野猪、大角鹿、赤鹿、梅花鹿、扭角羊、黄羊、鹅喉羚、原始牛等,其中野马、羚羊和犀牛的化石数量最大,仅马的材料就获得至少多匹,而且多为幼年和老年个体的材料。同时还发现许多被火烧过的兽骨化石。根据动物群和植物孢粉的分析,当时许家窑一带年平均气温比现在略低,夏季凉爽,冬季严寒,降水稀少,空气干燥,这里是草原、灌木和森林相互交混地带。依据人类学的研究资料,从化石头盖骨上骨缝的愈合情况、牙齿的磨损程度及恒牙替换乳齿的规律等可以确定,“许家窑人”当中有7岁的幼儿、十几岁的青少年,还有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有年过半百的老年人。
许家窑遗址的发现弥补了旧石器时代早期“北京人”与旧石器时代晚期“峙峪人”之间的空白,不仅对探讨泥河湾盆地的地层和古环境变迁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更重要的是对探索现代人的起源和勾划中国旧石器时代中期古文化面貌具有特别的考古价值。
年,贾兰坡和卫奇等因“许家窑人”的发现研究,荣获中国科学院科学进步三等奖。
多次登上央视百家讲坛的历史学者纪连海在做客大同“市民大讲堂”时,专门把许家窑人这一节单拿出来讲,他的观点是,人类不仅从东非的奥杜维峡谷走来,也极有可能从中国的泥河湾走来。“许家窑人”遗址告诉人们,这里是东方人类的发祥地之一,是东北亚先民漫长演化征途的出发地,相对于被称作人类摇篮的东非奥杜维峡谷,这里的价值和地位,毫不逊色。
包括“许家窑人”一直在内的泥河湾遗址群出土的古人类化石、动物化石、各种石器总计达到数万件。这些远古的文化遗址分布面广、内容丰富,囊括了古人类学、旧石器考古学、古生物学、第四纪地质、古地磁学、古气候学和年代测定等多个学科,几乎记录了人类的起源和演变的全过程,是一个天然博物馆,对探索世界早期人类的发展及其文化的演变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泥河湾早期文化遗存的密度之高,年代之久远,不仅在国内绝无仅有,在世界上也极为罕见。
尽管来自非洲的露西仍被不少西方学者视为“人类之母”,将非洲大陆是人类最早的起源地,认为人类由非洲向欧洲、亚洲扩展而来,而随着生物科学、考古学、历史学等等学科不断交叉的研究,人,现代人,是从随机到有意识融合、进化、从丛林转战平原大陆的智慧生物。秦岭和卧龙的大熊猫并无嫡庶之分,猿人、古人、新人、现代人四个阶段里,肤色和血统也并不能证明什么样的基因更高贵,因为这一路千万年走来,早就没有了纯粹。
恩格斯说劳动创造了人,人,则创造了群居下的种种摩擦与争执中寻求共和的相处模式。这种模式,从古大同湖边的泥河湾村边可见端倪,许家窑人并非横空出世,但却意义深远,是弥补了从北京人到峙峪人之间的空白,但上溯与北京猿人的近亲,横贯石器精巧复杂细石器的后旧石器时代,绵延此后十里河边青磁窑遗址、小站遗址和阳原虎头梁、小长梁、马圈沟遗址的原始文化继承关系。
大同湖早已在地球沧海桑田的变迁中干涸,和周围已经熄灭了千百万年的火山群一起,把这片土地变身成盆地。可是,由那片湖而繁衍下的人类火种,却一直耕作生息,流转至今。“中国人从哪里来”,至少,许家窑人是起点之一,大同从何时在,许家窑,应该也是起兴之地。
有了人,才有文明,有了文明,才聚成城市。城市的出现,是人类走向成熟和文明的标志,也是人类群居生活的高级形式。大同,在过去的过去里,为城市的文明,创造了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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